从桑基鱼塘复合共生系统保护传承中汲取生态文化智慧

　　2005年8月15日，时任浙江省委书记习近平同志在安吉余村考察时提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科学论断。20年来，从“八八战略”中的“创建生态省，打造‘绿色浙江’”到2025年中央一号文件首提“发展农业新质生产力”，生态文明建设始终是关乎中华民族永续发展和人类文明进步的千年大计。湖州作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的诞生地、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地和东亚文化之都，需统合农耕文明传承与生态价值转化的双重逻辑。其中，湖州桑基鱼塘系统作为一种“水土互养、良性循环、多元融合”的复合共生系统，其保护传承的当代实践不仅继承弘扬了中华优秀传统生态文化，更为新时代生态文明建设提供了生动样本。

　　桑基鱼塘复合共生系统的本质内涵

　　复合共生系统是指由多个相互依存的生态单元或生产模块，通过物质循环、能量流动与价值共享形成一个生态、生产、生活协同的平衡体系。从这一本质内涵来看，湖州桑基鱼塘系统蕴含着空间结构复合叠加、系统功能共生互馈、多元价值协同实现三个维度的规定性。

　　首先，空间结构的复合叠加。桑、蚕、鱼、湖羊等自然要素本身存在着生态位分异和代谢互补。将这些独立的生态单元通过人力作用和自然作用实现跨单元物质和能量的交流与再利用，从而构建一个多级嵌套、功能耦合、利用高效的复合网络。其次，系统功能共生互馈。多层的复杂结构决定了多种功能的共同存在以及彼此的内在联系。系统内除了代谢机制实现的能量梯级利用、生物共生机制实现的物质循环闭合、生态调控机制实现的环境负反馈调节之外，蚕桑文化、大运河文化、鱼文化也获得了活态存续的文化土壤。最后，多元价值协同实现。总体来看，丰富的产品供给和最大化的资源利用率带来了突出的经济价值；对环境的零污染和优美的自然景观蕴含着独特的生态价值；人们的生产劳作、民间信仰，遗存的艺术作品、非物质文化遗产以及“天人合一”“道法自然”“顺时节用”的生态哲学思想凝聚成深厚的文化价值。

　　农业文化遗产活态传承的实践创新

　　20世纪90年代末，由于国际丝绸市场衰退和国内产业区域转移，湖州桑基鱼塘系统遭到冲击。在湖州市委、市政府的重视支持和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项目的推动下，始终坚持“在发掘中保护、在利用中传承”的活态传承方针，围绕政策制定、生态修复、文化活态、品牌建设、产业融合等，构建了桑基鱼塘系统保护与发展的立体化长效化格局。

　　一是构建多维政策体系。市级层面出台《湖州市桑基鱼塘系统保护规定》等法规，明确6:4塘基比例红线，建立司法保护令制度；区级编制专项规划，划定三级保护区并纳入“十四五”发展规划；镇级成立专业运营公司，年均投入220万元专项资金，实现“市统筹、区监管、镇实施”三级联动治理。二是技术赋能生态修复。实施缺株补植、清淤疏浚、堤岸加固等工程，恢复核心区传统塘基结构；创新引入跑道养鱼、机械化养蚕等模式，推广稻鱼共生、鱼菜循环等生态技术，建成油基、果基鱼塘2.6万余亩，实现污染企业100%关停搬迁与水域生态全面修复。三是文化基因活态传承。建立全国首个桑基鱼塘历史文化馆，出版系列关于桑基鱼塘的研究性丛书，将鱼桑文化纳入中小学课程；依托国家级示范性渔业文化节庆“鱼文化节”和省级生态休闲农庄品牌，将传统鱼汤饭与现代艺术结合，累计吸引游客超120万人次，带动研学与旅游收入4000余万元。四是品牌增值全链开发。“湖州桑基塘鱼”获国家地理标志认证，统一标识体系覆盖30余种生态产品，年销售额达2.3亿元；研发桑叶益生菌、蚕丝蛋白化妆品等高附加值产品，形成“桑—蚕—鱼”全链条深加工开发格局。五是三产融合全域拓展。一产依托十大生态基地保障原料供应；二产发展蚕桑加工与水产深加工；三产以荻港古村4A景区为核心，开发观光火车、农事体验等项目，形成全域旅游网络，年接待游客量突破百万级。

　　遗产保护传承助推生态文明建设的时代逻辑

　　湖州保护传承桑基鱼塘复合共生系统的创新实践，不仅深入挖掘应用遗产本身蕴含的生态文化智慧，讲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的生动故事，更深刻诠释了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的丰富内涵和真理力量，在传统与现代、文化基因与文化创新的辩证逻辑及具体实践中推动了新时代生态文明建设，为我们在深化遗产保护传承中推动美丽中国建设提供了示范样本。

　　第一，坚持生态优先的系统治理观。桑基鱼塘系统内各要素相互依存、紧密联系的共存状态直接体现了生态优先的系统治理观，不仅看待问题要着眼整体、综合考量，解决问题也要系统谋划、群策群力，呈现了“生态—生产—生活”复合系统的治理逻辑。第二，坚持循环共生的价值转化观。桑基鱼塘系统的经济社会价值建立在生态价值的基础上，生态价值的实现会促进经济社会价值的实现，深刻体现了绿水青山与金山银山双向转化的价值逻辑。这种“生态经济化”与“经济生态化”的双向转化说明了良好的生态环境不仅是人类生存的自然基础，也是促进经济发展的内生动力。第三，坚持文化活态的共生发展观。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生态文明的核心应该是一种行为准则、一种价值理念”“要让居民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对桑基鱼塘系统内各种文化要素的活态传承正是为了实现生态价值与人文价值的共生共荣，在此之上方能完整保存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活态基因，持续为生态文明建设提供文化资源和智慧力量。第四，坚持法理共契的生态法治观。生态文明建设离不开法治这一硬性规范保障。但在实际运行过程中，仅靠国家层面的法律难以精准适配区域生态系统的特异性和保护实践的复杂性，地方应当依据实际状况构建差异化调控机制，以实现生态法治的原则统一与精准落地。第五，坚持全球共谋的协同共治观。湖州桑基鱼塘系统入选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并以各种方式不断扩大国际影响力，这为构建地球生命共同体、全球生态治理体系提供了地方经验智慧方案，成为有力推动世界农业遗产保护和全球生态文明共建的载体平台。

　　（作者单位系湖州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