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勿忘“老虎团”

　　在湖州长兴煤山镇三洲山村茅山自然村的后山上，有一大片没有名字、没有墓碑的坟墓。

　　这里是浙江最大的无名烈士墓之一，满山长眠着200多位年轻的新四军烈士。

　　要问他们的姓名，或许无人能说清，但知埋身于此的大部分烈士隶属新四军六师十六旅。旅长王必成外号“王老虎”，所带领的“老虎团”曾令日伪和国民党顽军闻风丧胆。

新修缮的新四军苏浙军区后方医院无名烈士墓纪念碑

　　电视剧《亮剑》里的李云龙和独立团的原型之一，就是王必成和他的“老虎团”。

　　出征少年身，归来英雄魂。岁月静好中，声声枪炮早已远去，遍地只留无名墓，“老虎团”的故事仿佛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记忆。

　　但有的历史不能忘。今天，国家烈士纪念日，我们站在2022年的秋天回望1944年，追忆“老虎团”初到苏浙皖边的艰难岁月，讲讲他们的英勇往事。

1944年10月，新四军十六旅在槐坎温塘进行“纪念新四军建军七周年大会”

　　一

　　国民党大军丢掉的浙西，是怎么被4000多人的新四军“老虎团”夺回来的？

　　和古代战争的掠地扩疆不同，这是一个关于智帅勇兵和理想信念的故事。

　　1943年秋，国际反法西斯战争进入到战略决战，日军为扭转颓势，集结2万余兵力，分三路进犯苏浙皖边，国民党15个团几乎一触即溃，浙西大部沦陷。

　　相比国民党军的“战略收缩”，共产党选择“为国赴难”的大义。

　　不问生死，不计退路。临危受命的“老虎团”，在旅长王必成、政委江渭清带领下，凛冬尾敌南下，几乎前后脚挺进边区。

江渭清、吴仲超、王必成在长兴槐坎合影

　　在广德杭村，他们以“白刃格斗”打破日军扫荡；在京杭国道上，他们全线破袭日伪据点；在漫天大雪中，他们冲垮碉堡密集的泗安城......仅1944年这一年，他们先后与日伪交战1242次，击毙日伪军3051人，俘虏日伪军3672人。

　　也就在这一年，4000多新四军“老虎团”战士，参战殒身超过400人。浙西的山崖上，回荡着不绝于耳的枪炮声；陡峭的沟壑里，长眠着再也回不了家的战士们。

　　年轻的“虎将”，簇拥着他们孜孜以求的胜利，永远沉睡在了林间厚土之中。

　　蒋介石曾发出这样的疑问：中国的枪、炮、教育训练、机器、工厂均不如人，拿什么和日本打仗呢？

　　“为大多数人谋幸福”的家国理想，和“以天下为己任”的坚定信念，或许“老虎团”已经给出了最好的回答。

　　沧海可填山可移，男儿志气当如斯。在这场“辎重有万余乘”与“名微而众寡”的对决中，这一抹红，显得巍巍堂堂、炜炜煌煌。

　　二

　　扫荡+大旱，贫瘠的浙西山区如何养活4000多子弟兵？

　　1944年的胜利，来得并不容易。

　　这一年，日本鬼子和伪军在边区来回扫荡，切断了新四军的供给线。

　　同年间，全国大旱，长兴秋粮减产不足往年一半。“老虎团”驻地周边几个村，超七成人家断炊，靠吃稗草、野菜、竹笋等充饥。

　　但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新四军屡屡告捷，让沦陷区、边区掀起了奔赴参军的热潮。

　　人多粮少，还经常遇上敌人扫荡，顾自己还是顾百姓？“老虎团”用饿肚子省下的1800斤麦子作了回答。

新四军指战员帮助群众抢收麦子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虽然“老虎团”战斗时有一股子“虎劲儿”，但对老百姓却有着朴素的温柔。

　　为了不给百姓增加负担，战士们自己动手：开垦荒山种粮种菜，就地取材制作竹碗、竹水桶、竹饭盒、军装的竹纽扣等。

新四军指战员在槐坎北山园垦荒、车水

　　反过来看，老百姓又成了保护“老虎团”的铜墙铁壁。扫荡来了，就坚壁清野；日本鬼子寻找丢失的大炮，老百姓就藏埋在自家坟地里；“王老虎”1岁的女儿没法转移，老乡丢下自家孩子就抱着她躲进荒山。

　　“老虎团”在浙西的第一年，能够活下来、站得住，还能不断打胜仗，不只靠理想和战术，更重要的是老百姓的支持和帮助。

　　毛主席说，打仗没有什么妙计，人民的支持是最大的妙计。

　　人民群众就是支不完的“援军”、冲不垮的“阵地”、打不断的“给养”。守住了民心就守住了胜利之本，这个真理在任何时候、任何领域都管用。

　　三

　　年轻的牺牲折射的意义，会不会随着时间“边际递减”？

　　为了应对激烈战斗中的负伤减员，三洲山村茅山上的施家祠堂，被设置为新四军后方医院。战士陆续收治在此，病床数和护理员远远不足。于是，村里家家户户都成了“住院部”，每一位村民都成了“护理员”。

后方医院病房一角

　　没有麻醉药、没有消炎片，有的只是最简单的绷带、红汞、碘酒和绑扎用的三角巾。

　　医疗条件异常艰苦之下，负伤的战士咬着毛巾、唱着军歌，抵抗刀剐伤口的巨大疼痛；早上还说要尽快伤愈归队，晚上人就没了。医治无效的烈士只能在旁边竹山中就地埋葬。

　　扯一尺白布包裹一腔热血，凿一口薄棺躺下一位英雄，削一块木碑刻一个名字。200多身忠骨，深埋青山。

　　荒林丛径，似乎还回荡着当年整齐的军歌；阡陌田间，似乎还萦绕着战士们帮老乡收割麦子的欢谈。

　　78年后的今天，那些木碑早已腐朽不见，满山的无名墓和呼号的山风，悲壮得让人动容泪目。

　　今年，当地党委、政府将散于林间的孤墓迁于一处，铸成无名烈士墓，为无名“立名”。从之前定期祭扫，到现在集中建墓保护，当地用最大的诚意，给予革命先辈们最大的敬意。

　　一束鲜花，三道鞠躬，肃服长立，注目凝视。

无名烈士墓

　　今天，我们站在无名烈士墓前，面对“牺牲”这个字眼，不禁感到蚀骨之痛。这些战士们牺牲时不过弱冠和而立之年，也都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是家人们终其一生魂牵梦绕的人。

　　但是，当时代的洪流席卷而来时，有些牺牲不得不去承受。没有谁能够置身时代之外，每一代人都有他们要背负的责任和使命。

　　烈士牺牲的意义，随着时间流逝只会越发厚重。

　　“一个有希望的民族不能没有英雄，一个有前途的国家不能没有先锋。”铭记历史，缅怀英烈，是对砥砺前行中的中国人民强有力的鞭策和激励。

　　时时警醒，不要忘了他们曾经怎样挺身而出、慷慨赴难，不要忘了我们今天为何出发、又要去向哪里，不要忘了中华民族正身处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以及波诡云谲的国际现实。

　　最好的纪念和告慰：唯有，更加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