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栋房子的文化之旅 来自丽水市农村文化礼堂创建工作的调查

发布时间:2016-11-22 10:57:29 来源: 浙江文明网 作者:

  11月16日,连下了几天雨后,太阳在这一天终于露出了笑脸,然后又在黄昏时落了下去。

  丽水市莲都老竹畲族镇梁村。村子里的文化礼堂附近,却随着天色转暗而灯光渐起,骤然变得热闹起来——留守的村民吃完晚饭后聚到这里。

  礼堂前在放电影。放映员蓝建平熟练地拉起帷幕,架上放映机。他从1977年开始就在老竹一带放电影,今年已经62岁了。老蓝看准了今天是放映露天电影的好天气。看电影的人比往常多,还因为村民梁连儿的母亲明天八十大寿,村里人正在帮他收拾礼堂——明天在这里办酒宴祝寿。

  礼堂里有一群村民在跳舞。跳舞的大妈都说是广场舞,跳起来又偏偏有几分农村秧歌的感觉。不过,跳舞的人很开心,并不在乎这个。梁村的年轻人大多都外出了,留守在家的人总能在这里找到娱乐的方式。

  这座新建的农村文化礼堂有种魅力,让留守的村民不由自主地想过来转转。问了好几个人,没人能说清楚为什么,只是都在表达“大家都在,就过去看看,其实也没什么事”,好像这栋房子本身就成了大家在一起交流顺理成章的理由。

  在丽水市广大农村,文化礼堂已经算不上新事物了——从2013年开始创建,截至今年10月底,全市像梁村这样的农村文化礼堂已经建了420个。

  那么,三年文化礼堂建设到底给农村带来了哪些改变?

  时代变化下的乡土气息

  莲都区太平乡小安村,今年是村支书黄庭陈和村主任何奎荣彼此搭档的第31年。黄庭陈年长些,已过70岁,在村里享有很高的威望,何奎荣今年也已经65岁了。

  村头有棵几人才能合抱的大樟树,不知道有多少个年头了。或许是年纪大了,黄庭陈很喜欢来这里坐坐。这棵大树附近的一处房子,就是小安村的农村文化礼堂,也是村里最热闹的地方。

  “小安村祖上有两个祠堂,杨家祠堂和何家祠堂,合起来有一千多平方米。我刚开始记事的时候正好是‘土改’,杨家祠堂就被几户人家分了,何家祠堂后来被建成了小安小学。”何奎荣就是在这个祠堂里上完小学的,他说,“祠堂没了之后,村里建了大会堂,我从年轻时开始,就一直在和这个大会堂打交道。”

  随着村里人的大量外出,大会堂长期闲置,疲于修葺,慢慢地开始破败下来,村里连一个商量事的地方也没有了,好像那个时候的小安也没有什么事是需要在大会堂里商量的,留守的尽是老弱妇幼。

  “2007年,村里面开始集资,要建设一个‘能商量事’的地方,地址就选择被撤并的小安小学的操场上。建成后这里既是村里的祠堂,也叫会堂,后来老人协会也在这里。2013年之后,又称作农村文化礼堂。”何奎荣说。

  老竹畲族镇梁村和新陶村的文化礼堂都是由原先村里的大会堂装修而成,梁村的大会堂更是原来的梁家祠堂所在。不管是以前的祠堂、会堂,还是现在的礼堂,虽然都是村民交流聚会的公共场所,时间上也一线相牵,但是在具体的内容上却表现得千差万别。

  “文化礼堂里是越来越热闹了,事情多起来了。”这是何奎荣和黄庭陈最直观的感受。每个月都有人送电影,有婺剧团下乡演出,有人过来讲课;每到重阳、春节,村里还会有各种各样的文艺表演,再加上村民的红白喜事,礼堂基本上每天都有人使用。“现在,我们都觉得小安又越来越热闹了。”当了三十多年的村支书,现在黄庭陈很喜欢这份久违的热闹。

  同样喜欢这份热闹的还有新陶村的村民陶雪美,尽管已到花甲之年,她却常带着村民们排演三句半、相声、小品、快板和戏曲舞蹈:“我们村里以前有戏班的传统,很多老人都会吹拉弹唱,近年来我感觉小时候那种熟悉的记忆又回来了。”

  脉脉人情里的乡愁寄托

  农村是一个“熟悉”的社会,没有陌生人的世界,熟悉是从时间里、多方面、经常的接触中所发生的亲密的感觉,这感觉是无数次的小摩擦淘炼出来的结果。但是,随着年轻人的大量外出,这份人与人之间的“熟悉”正面临瓦解。

  “扶危济困、孝敬老人、帮助后人成学成才,这些都是农村良好的传统风尚,但是,现在很难让人再感受到这种淳朴的乡风了。”庆元县斋郎村村民叶时林说,“我们斋郎村鼎盛时超过了一千多人,现在留守在家的也不过二三百个,还是以老弱妇幼为主。问题的关键是大家都不在家,彼此间不再有充分的交流与沟通。”

  在乡村传统的观念里,同一个地方的人就是从一个根上长出的枝条,痛痒相关、有无相同、守望相助,但是现在“折枝”般的生活方式,引发着在外游子的乡愁,也重新考验着村民的治理智慧。

  “我们知道,最重要的就是要把大家都重新聚拢在一起,找回那种家乡的感觉,找回属于农村的人情世故。”叶时林在庆元机关事业单位上班,是当地的公务员,在斋郎村村民眼中,是值得信赖和尊敬的人。这不仅仅是来自于他的职业,更来自于他所做的事。

  2013年,借着修建农村文化礼堂的契机,叶时林和村民们在文化礼堂里成立了村级慈善爱心基金,用于村内助学、敬老、济困。庆元县慈善总会支持了3万元,向村民募集到了39万元,这42万元本金每年产生的利息,成了基金每年的活动经费,叶时林也是这个基金会的会长。

  “村里有孩子考上大学,我们会给一些奖励;每到春节和重阳,我们组织老人谈谈心、发点慰问;哪家生病困难了,我们组织村民去看一看,拿出些钱救个急。可能钱不会很多,但是通过这么一种仪式,有了一份同村人的温情,大家都知道,这些钱是村里人拿出来的,是身边人对他的感情,这对一个人心灵的劝慰和鼓励是无可比拟的。”叶时林说,基金会平时会联系村里比较有威望的人,对村民碰到的问题,都会帮助解决,以前的人把他们这样的人称为乡贤。

  叶时林是这样一位乡贤,汤少林也是。

  汤少林是青田章村乡黄肚村人,身在侨乡,他也是出国大军中的一员。2010年,汤少林回黄肚村探亲。当他发现村里的老人因为年轻人大量外出而生活不便时,便和村老人协会会长汤守立合计,决定在村文化礼堂里办个食堂。

  两年后的重阳节,黄肚村的“幸福食堂”开始飘出了饭菜的香味,这些饭菜免费向全村102位70岁以上的老人开放。汤少林在乡党委政府和村两委的支持下,通过林地流转租种了200多亩油茶,等油茶出产后,每年拿出20%的收入,以油茶基地“养”食堂,确保“幸福食堂”一直办下去。“幸福食堂”接受捐赠,但也有一个明确的原则:在食堂吃饭的老人,一般不接受其本人和子女的捐赠,希望每个老人在食堂吃饭时,都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今年年初,汤少林再度出国,同村的村民汤法金接过了汤少林创办的“幸福食堂”接力棒,延续着村庄敬老的传统。

  在农村文化礼堂里,不管是慈善爱心基金,还是幸福食堂,都重现了古朴的乡风文明,散发了同耕一片土的人们守望相助的美好生活愿望。或许,乡土已不再是衣锦荣归的去处,却仍是我们乡愁的寄托之地。

  文化传承中的乡土“复乐园”

  庆元举水乡月山村,这个被诗意地想象为“月亮休息的地方”,有着村民自发组织的欢乐聚会——月山村春晚,凭借着这一场晚会,村前独特的石雕大月亮标志进入了全国人民的视野。

  “我们已经办了36届月山春晚,这比中央电视台的春晚还要早两届呢!”说起这件事,月山春晚的总导演之一吴美妫语气自豪,她告诉记者,其实在她十多岁时,就有月山春晚了,只不过之前的几届没有留下相应的图像资料,否则就不止36届。如今她已经六十多岁了,月山村的春晚传统,伴随了她半个世纪的成长,如今她也继承了这份融入血液的传统延续着这场仪式的生命。

  “每年的春晚已经是月山村的传统习俗和老规矩了。”吴美妫说,规矩不是法律,规矩是“习”出来的礼俗,从俗即是从心,所以月山村的村民们都喜欢跳到台上唱两句、跳一段,从不怯场。

  “我们以前在会堂里举办活动,现在在文化礼堂里,现在的礼堂是由原来的会堂改装的,场地没有大的变动,但是内容却更丰富了。”在吴美妫看来,与其把对文化礼堂这三年的利用称为创建,不如说是引导月山村传统习俗的回归和延续。

  就在月山村的春晚举办得红红火火的时候,青田县山口镇山口村文化礼堂今年一台“国际范”乡村春晚也在热热闹闹的上演。

  “我们村是个三分之二人口旅居国外的小山村,我两个儿子出过国,我弟弟一家还在国外,就想热闹团圆地过个春节。”山口村春晚的导演韩志琴老人说,山口村过年有举办联欢晚会的传统,自从村里建设了文化礼堂之后,这个传统以乡村春晚的形式保留了下来,首次在礼堂里上演的节目被拍成了视频,发到了全球各地的山口村华侨手里。

  为了让全球山口人都能“红红火火过春晚”,今年村里将这场春晚通过微信、网络等平台进行了现场直播,并与分布全球的村民进行了现场互动。韩志琴说,今年的春晚效果很好,今后也会这么做,形成一个新的传统。

  今年,像这样的乡村春晚全市一共举办了772场,热热闹闹的乡村春晚淋漓尽致地演绎了处州大地上悠久乡土文化的底蕴和风采。庆元宣讲员吴永德对这份底蕴和风采也有着深刻而独到的认识。

  “我每次去农村文化礼堂宣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与其说是去宣传党的路线方针政策和国家的法律法规,不如说是以一个老乡的身份和家乡人民身上所固有的善良、孝敬的美好品质做一次面对面的交谈。”吴永德用庆元方言深动形象地和村民交谈着生活中的小道理,阐释人性共同需要的道德品质引发了听众的心灵共鸣。

  吴永德说:“在斋郎村这样的红色文化之地,这里党史就是村史,就是村民父辈、祖辈的历史,党的文化就是父辈、祖辈的谆谆教诲,本身就是村里文化的一部分。”

  除了像庆元吴永德这样的宣讲名师,各县(市、区)都涌现出品牌工作载体,如云和的文化礼堂、青田的网上文化礼堂、缙云的婺剧进礼堂、松阳的理事会制度、遂昌的乡村文明促进会、龙泉的非遗进礼堂和景宁的星级管理等。三年来全市农村文化礼堂已开展各类宣讲2万多场,送戏3000多场,送书30万余册,送电影3000多场,送讲座和展览1000余场。

  农村文化礼堂建设在处州大地上历经三载,从原来村民眼中建一栋房子、挂一块牌子,开始衍生出了具有地域性的丰富文化内涵,正在成为了这个时代、这片乡土上的文化地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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